Heart Under Fire
Chapter 1
“你上报纸了。”
“抱歉，你说什么？”John从正在忙更新的博客上抬起视线，发现Sherlock坐在他身边的桌旁，看上去正专心地扫视着一大堆文章。
作为回应，男人举起了报纸，眉头紧皱，嘴唇紧抿。John接过报纸看了一圈，发现自己的照片印在其上。那张照片是几年前拍的，当时他的神父领子抵着黑色的衬衫，形成了一道显眼的白色斜线。他的视线从照片转到了底边角落里更小的一张。那张照片像是某个狗仔拍的似的，上面是几星期以前他跟Sherlock离开Malcolm主教的葬礼的画面。照片上的两个人肩并肩走得很近，脸上都带着微笑。John眯起双目，最后还是把注意力转向了文章本身。
看起来，媒体们终于对“天才侦探”的八卦所感到厌倦了，他们能够挖掘到消息的少之又少，而最近沸沸扬扬的教堂核心人物谋杀案也褪去了热度，这帮人早就把注意力转到了Sherlock Holmes的同伴居然是一位前神父身上。报纸上非常详尽地报道了他在教堂的经历，甚至还附上了他第一遍博文的摘录，内容是他宣布脱离神职的那件事。John不知道这些信息都是从哪儿来的，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的日常故事值得被国民日报花一整页来刊登。他唯一能够假定的是，无论是谁写了这篇报道，那家伙绝对是想让民众大吃一惊，因为那文章的字里行间都在隐隐暗示John和Sherlock的伙伴关系非同寻常。
他摇了摇头，将报纸放在一边，然后转向了Sherlock。
“话说，为什么你会看每日邮报？”
“因为有些时候，它的洞察力丰富到令人惊讶，”Sherlock连头都没抬一下，仍旧看着报纸。而John则摇了下脑袋，转回头看向笔记本。
他仍然在往博客里写Thomas助祭疯狂杀人的案子。这是他所写过的最艰难的博文之一，特别是因为他自己跟杀人凶手交过手。那些瘀痕早已褪去，然而记忆却迟迟不肯消散，好几次他都被噩梦惊醒，那感觉真实到他竟会挣扎着呼吸。而更可怕的是，有时候他会梦到受袭击的是Sherlock，这比前者还要糟上百倍。
忽地，Sherlock的手按在了他的手上。John一惊，回过神来。他抬头望去，对方仍然沉浸在手中的报纸上。
“你又在想那件事了，”Sherlock轻声说道，手指来来回回地磨蹭着John的手背。John没多问男人是如何得知的；他只是将手收拢在他的手指周围。
“有什么有意思的事吗？”他冲着报纸点了点头，虽然Sherlock看不见这动作。
“很遗憾，并没有。”
“我猜，休息一下也不错。”
“但这不正常。这几周过得异常平静了。除了些小偷小摸的犯罪案件和几桩无聊透顶的政治丑闻外什么都没有，”Sherlock抱怨道。
“那起大使的案子就挺有意思的。”
Sherlock哼了一声。“它的作用是提醒了我别再帮Mycroft的忙，根本不值。”
John大笑着站起身来，同时拿起自己的空马克杯，还顺手拾起了Sherlock的。
“还要茶吗？”
“不用了，谢谢。”
“我还以为那个偷画的案子能激起你的兴趣呢，”John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就是特纳的油画，有条瀑布的那幅。”
“莱辛巴赫瀑布。”
“对，就是那个。”
“无聊透顶。”
John笑了一下，按开了水壶。或许Sherlock已经被缺少“好”案子的日子折磨得挫败连连，可是John却对能好好休息一番再满意不过了。Thomas助祭的事情让他心情很糟糕，他需要时间来消化它，以及被这起案件带出水面的某些挥之不去的问题。这也是他开始去看心理医师的主要原因。虽然这一举动让Sherlock有些不快，但和自己生活之外的人说说话——和教堂之外的人谈心——谈论他矛盾的心情和偶尔汹涌而来的罪恶感，的确有所助益。
和心理医师谈话只是他康复之路上的一步，最重要的还是他重返教堂的事情。除了极少数情况他无法脱身外，每个星期天他都会去参加当地教堂举办的弥撒。John还没开始去几天，Simon就转去了那间教堂，John欣然看到两人之间所有的矛盾已经烟消云散。甚至有几次活动过后他还会留下来喝茶，他跟Simon已经变得像朋友一样亲密。
John也时不时地找机会去拜访Lawrence。事实上，这天早上他就打算去那儿了。他喝完了第二杯茶，梳洗完毕，换好衣服，同时还处处闪避着Sherlock说服他别去的企图。
“你不是说Molly叫你去看那具感染了梅毒的尸体么？”John一边穿上套头衫，一边问道。
“她改注意了。”
“这回你又干什么了？”
“什么也没干！”Sherlock大叫了一声，接着便发出了一声恼怒的叹息。“Molly当时以为我对她有意思，所以她才会表现得那么大方。我真希望你没把我们的关系袒露得那么明显。”
“是你先亲我的！”John反击道。而Sherlock却翻了翻眼睛，又生气地叹了口气。
John只得摇了摇头，然后弯腰俯身到床上，伸手握了下男人的手腕。
“我走了。答应我，你不要一整天都躺在这里生闷气。”
Sherlock没有回应。不过，当John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时，男人伸手一把揪住了他的套头衫，阻止了他起身的动作。
“我真的得走了，”John低声说道，嘴唇磨蹭着Sherlock的双唇。“真的。”
Sherlock引着他陷入另一个亲吻，但John最终还是推开了他，直起身子时弯起了一边嘴角。
“我走啦。”
“好吧。”Sherlock从长袍口袋里摸出手机，用力戳着屏幕发起了短信。John笑了一下，把套头衫整理回原状。
“待会见。”
Sherlock含糊地嗯了一声作为回应，John便留他一人沉浸在他所找到的用来分散注意力的事情中去了。
正如John预料中的一样，Lawrence并不是独自一人。神父的对面坐着一位红发女人，那女人本来轻轻皱着眉头，但就在John走进餐厅大门的一刹那，她脸上咧开一个大大的微笑。
“John，这位是——”Lawrence起了个头，然而那女人打断了他的话。她站起身来走向John，握住了他的手。
“我是Kitty Riley，”女人说道。“你一定就是鼎鼎大名的John Watson了。”
“哦，我还不知道自己这么出名。”
“Riley女士是太阳报的记者，”Lawrence解释道。
John啊了一声。
女人温和地笑道：“我能否占用你一点时间呢？”
“我恐怕自己不想接受任何采访，Riley女士。”
她的笑容消失了，眼睛轻轻地眯了起来。
“难道你不想澄清是非吗？”她问道。
“我认为并没有什么是非需要被澄清，”John微微一笑。
“这么说，你否认那些关于你跟Sherlock Holmes关系的传闻喽？”
“什么传闻？”John的语调中带着迷茫。
“你们二位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想这不关你的事。”
“对他来说你是不是老了点？”很明显，这女人正试图施压以获取他的反应，想从他身上挖掘出劲爆的独家新闻。
“老了点具体是指什么？”John温和地反击道，而女记者低低地咆哮了一声，似乎放弃了。
“好吧，Watson先生，如果你改注意了，这是我的名片。”她从衣兜里掏出一张长方形的卡片递给了John，然后走向了大门。在离开之前，女人停住脚步看向了Lawrence神父，生硬地说道：“打扰你了，多谢。”
“不客气。”
她对他们两人皱起眉头，接着就走出去了。John转身看向Lawrence，眉头一扭，显然被逗乐了。
“好吧，这可有点好笑。”
Lawrence回答道：“显然，你已经成为名人了。”
John大笑着摇了摇头，走向了餐具柜。
“我来煮茶吧，好吗？”
“多谢。我们还有好多事要做呢。我想知道，这几周来你跟你那位丝毫没意识到‘名人John Watson’这事的伴侣过得怎么样。”
John又大笑了起来，一面打开了烧水的炉子。虽然时间有点晚，但他的人生似乎已经迎来了一个超乎现实的转折。
当天下午稍晚时分John回到了家，发现Sherlock正在对着表情困惑的Lestrade大发雷霆。
“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Sherlock吼道。“安保人员坏了肚子，离开了岗位，所以他们才能趁机而入。”
Lestrade冲John点头打了招呼，而Sherlock也短短地停顿了一下，他朝John的方向瞥了一眼，然后便又投入到讲话当中去了。
“他们有个线人。画廊中有个内鬼，知道那警卫有乳糖不耐症。这帮家伙只需要把那人的无乳糖牛奶换成普通牛奶，然后他只要一杯茶下肚，立刻就会病得不行。”
John坐进了自己惯常的椅子，微笑地看着Sherlock一边踱着步子、一边慷慨激昂地发表演说。
“好吧。”终于，Lestrade插上话了。“别再说我们哪里做错了，快告诉我现在改做些什么吧。”
Sherlock笑了下，把话题转了方向，详尽地阐释了警方到底能在哪里找到失窃的画作。等他话音一落，Lestrade就飞快地道了声谢并走远，探长的电话已经拨出去了。
John微笑着问道：“所以说，总归没那么无聊对吧？”
“仍旧简单到可笑。”
Sherlock来到John椅前，坐在了扶手上。John怜爱地摇了摇头，伸手环住男人的胯骨。
“嗯，至少它让你有事做了。”
Sherlock翻了翻眼睛，轻轻地靠入了John的怀抱。
“今天晚上我们可以出去吃晚餐，”突然，他出其不意地开口道。“Covent公园那边有家不错的波斯饭馆。”
“你在躲避什么？”John一脸知他甚深的样子，“或者我该问，‘谁’？”
Sherlock沉下了脸，John笑了起来。“让我来猜猜……铛铛！是Mycroft。”
“显而易见。”
“他想你接受一桩案子，而你却接了油画失窃的案子…只是为了刁难他。而现在，既然你已经解决了油画……”
“是啊是啊，你说对了，”Sherlock打断他道。John笑着轻轻捏了下男人的胯。
“晚餐听起来还不错，”他决定还是同情一下自己的同伴。
Sherlock咧开嘴大大地笑了起来，然后弯下腰亲了他一口。
没过多久，他们就被楼下的一阵响动所打断，不一会，脚步身顺着楼梯上来了。Sherlock起身时脸上带着十分熟悉的苦相，John第一反应就猜到来访者是谁了——除了那家伙之外别无他人。
当Mycroft走进门时，Sherlock动作夸张地一屁股坐到沙发上。
“我没兴趣。”他大叫道。
“你好，Sherlock，”Mycroft回答道，对于自己弟弟故意做出的戏剧效果一如往常般平静。“还有John。”
“Mycroft，”John回礼道。“我们能帮你做些什么呢？”
Mycroft像往常一般对他高深莫测地笑了下，然后转向了自己的兄弟，弯腰将手里拿着的一份文件放到了咖啡桌上。Sherlock的目光飞快地瞥了它一笑，但紧接着便转开了，假装毫不关心。
“我没兴趣。”他重复道。
“哦，我觉得你会感兴趣的。”
“为什么？”
“因为这个，”Mycroft朝着文件挥了下手，“…这是英美情报中心关于James Moriaty的所有研究。”
John盯着文件，那玩意还不足一厘米厚。当抬起头时，他发现就算仅仅提起那个名字，Sherlock的兴趣就会被激发起来。
“并不是怎么成功嘛，”Sherlock评论道。
“是的，”Mycroft也点头同意。“所以我们才需要你的帮助。”
“为什么是现在？距离上一次我们有他消息已经过去一年了。”
“别这样，弟弟。”Mycroft飞快地瞥了一眼John，目光里带着责备。“我知道你一直在追查他，或者至少你在查他那颇具个人特色的签名。”
John眯起眼睛看向了Sherlock。在过去的一年里，Sherlock对于Moriaty有种不正常的关注， John一直以为这种吸引力是来自于那次泳池事件。所以当听到完全相反的情况，得知Sherlock已然在追查那个男人——而且还瞒着自己——这让他的心像是被蛰了一下。
Sherlock脸上的愧疚感肉眼可见，而这也使得一切变得更加糟糕。John静静地站起身来走向餐厅。在他在流理台上俯下身试图平复呼吸时，Holmes两兄弟的声音依然清晰可闻。
“原因我不能透露，”Mycroft解释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政府突然对Moriaty十分感兴趣。”
“他有你们想要的东西，”Sherlock说。Mycroft没有回答。沉默了一阵后，Sherlock继续问道：“为什么选我？”
“因为你了解他。你知道他是怎么做事的。我们希望你能够帮助我们找到他。”
屋子再一次安静了下来。John的手指在流理台上骤然收紧，然而不久他叹了口气，松开了手，想卧室走去。仅仅是Moriaty在他脑子里一晃而过都叫他混乱茫然，那人带来了他一生当中最恐怖的一段记忆。仿佛有一件装着塑胶炸药的背心幽灵一般挂在他身上，他几乎可以感觉到它的重量。John不得不猛地甩甩头，将这记忆丢出脑外。
过了很长时间，终于，他听见Mycroft离开的声音。他坐在床边，而Sherlock则犹犹豫豫地走进了卧室。男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尴尬地停了一会，然后向前迈了一步。
“你在生气。”
John叹了口气，伸手扒拉了一下头发。“对，我在生气。”
“John——”
“为什么你对他那么着迷？”John猛地打断了他。“他已经不再打扰我们了，为什么你还非得去自找麻烦不可？”
“他只是在忍耐，在蛰伏，John。他还会回来的。”
John泄气地吁了一口气，伸手捋了捋头发。Sherlock又向前迈了一步，John看向他。
“John，他威胁过你，威胁过我们。”Sherlock的声音很低，但十分坚定。“我需要时刻注意他的行踪，确保当他再次出现时我能有所准备。”
John阖上双眼，轻轻摇了摇头。然后，他再次对上了Sherlock的眼睛。
“那么，你打算接Mycroft的案子了？”
“你不想让我那样做，”Sherlock皱着眉头道。
“我只是……”John长叹一声。“我希望我再也不必听到Moriaty这个名字了。”
Sherlock终于走完了剩下的几步，坐在了他身边。
“我会阻止他的，John，”他伸手握住了John的胳膊。“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阻止他的。”
他表情凶狠，神色执着，然而看上去又是那么无可救药的年轻天真。John什么也做不了，只是点点头，将男人拉得更近。
“你会的。”
第一章完。
Chapter 2
莱辛巴赫案把Sherlock捧成了英雄，而这只是个开端，一连串的高调案件接踵而至，使得Sherlock的大名也周周出现在报纸上——而John的名字也越发在其旁边出现。甚至有那么几天，他们还被一名狗仔跟踪了。不过那家伙很快便消失了，显然对捕捉他们平淡无奇的生活倍感无聊。
“我们真的那么有意思吗？”John翻看着报纸，一不留神说出了声。报纸上印着他们最近的一起案子。
“并没有，只不过是他们都太无聊了，”Sherlock喃喃道，仍旧埋头于笔记本电脑上。John大笑了一声，将报纸折好后搭在座椅扶手上，然后站起身来。他走过房间来到桌前，伸手搭上了Sherlock的后颈。
“吃午饭吗？我想你要休息一下了，你已经忙了一整个上午了。”
Sherlock支起身子，倒向了John抚摸，但烦恼地摇了摇头。
“我得找点……东西。任何东西。类似线索什么的。”
“我怎么不知道我们有了新案子？”
Sherlock将脑袋朝John的方向倾斜了一点，男人脸上无意间一晃而过的犹疑神色已经给出了答案。
“是Moriaty，”John静静地说道。Sherlock点头确认。John深吸了口气以平静心情，然后走开了。“那你想要三明治还是——”
Sherlock伸手去握John的手腕，阻止了男人的离开。
“John。”
“我没事。”
“怎么没事。你还在生气。”
John叹了口气，再一次接近了Sherlock。他伸出胳膊环过对方的肩膀，以此慰藉自己。
他逼着自己开口问道：“你发现什么了吗？”
Sherlock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看了他一阵，然后才拾起一个文件夹塞给了John。
“这些是？”
“是我们过去九个月中破过的案子。”
“然后？”John翻着文件，几个熟悉的名字和地点跃出眼前。
“其中百分之六十八的案子都跟Moriaty有关。”
John的眼睛瞪大了。他再次抬头看向Sherlock。“这么多？”
“是的。而且这还只是我们知道的。”
“他真是无处不在，”John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但他也只是一个人罢了！”Sherlock大声宣布道，一边挫败地伸手抓着头发。“找到一个人究竟有多难呢？”
John将文件放回到桌子上，伸手按上Sherlock的肩膀。
“来吧，你得休息一下。”
“我不能休息，John！此时此刻，他很可能就在追查我俩！”
“Sherlock，”John平静地说道，捧住了男人的面颊，“听听你都说了什么。你听起来那么偏执……还有点疯狂。”
“有事情要发生了，”Sherlock缓了口气，伸手覆上了John的手。“我知道。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了。但你把自己搞成现在这样可没什么助益，不是么？”
Sherlock的肩膀终于垂了下去。男人靠向John，摇了摇头。
“John？”他埋在John的胸前喃喃低语道。
“嗯。”
“我要你向我保证，不管什么时候你离开这栋公寓后，一定要非常小心安全。”
John轻轻抚摸着Sherlock的头发。他很高兴眼下Sherlock看不见他的脸，因为那人是如此地焦躁不安，搞得他自己也忧虑重重了。“好的。”
“如果他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他不会的，”John坚定地说道。
Sherlock颤抖地呼出一口气，更深地埋进了John的怀中。终于，他撤开身子，抬起了脸，男人那惯常的平静和沉着不可思议地恢复如初——至少在别人眼里是这样的。然而他们都不如John那般了解他。
“咱们中午出去吃吧，”John建议道，“我想，咱俩都需要去换换新鲜空气。”
Sherlock同意了。几分钟后，两个人一同走进了屋外夏日朦胧的温暖中。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Sherlock继续做着调查，而John则继续担忧，不过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Sherlock曾认为Moriaty一定是出国去了，并决定等等看看——整整等了三天——然后就放弃了这个念头，继续追查他的行踪去了。他基本上不怎么睡觉、吃饭，整天除了排查成千上万看似毫无头绪的线索之外什么事也不干。这让John有种感觉，好像Sherlock正在离开，仿佛自己所熟悉的那个Sherlock正在渐渐被这个疯狂的男人所占据，这人只为了一件事情而活，只为一事而呼吸——这场伟大的游戏。
John没能成功把Sherlock哄去吃饭，他独自坐在餐厅的桌子旁，划拉着自己那盘意大利肉酱面。他扭头看了看自己的爱人，对方正站着，双手叉腰，凝视着墙上贴得乱七八糟的线索。他快三个小时没动地方了。John叹了口气，站起身把盘子里的面条倒进了垃圾桶，然后将空盘泡在水槽里。
他走进客厅，坐在扶手椅上，捡起了晚饭前看的那本书。他翻了个错误——把电视开早了，于是收到了Sherlock生气的嘟囔，男人抱怨它打断了他的思路。
John徒劳地尝试专注于书本，但没过多久，他的注意力便全被用去看Sherlock了。之前两个晚上男人并没有上床睡觉——John甚至连他睡没睡过觉都不确定——而现在他看上去憔悴得很，眼睛下方是两道浓浓的阴影。John下定决心合上书本，他起身走过房间，来到了Sherlock身边。
“发现什么了么？”他轻声问道。
Sherlock吓了一跳，然后皱起眉头看向John。“没。”说完，男人又转回去看墙了。
John叹了口气，伸手覆上Sherlock的脊背。
“为什么不休息一下呢？”他温和地建议道。“我今晚想早点睡，跟我一起去床上吧。”
“John，我没有时间，抱歉，”Sherlock说道。男人的视线并没有离开墙壁。
“我并没想做什么，”John说道，几乎掩饰不住对Sherlock彻底拒绝的失落感。“我只是想叫你休息一下，别把自己累坏了。”
“我没事，”Sherlock说道，一边故意离开了John的触碰，闭上眼躺在了沙发上，双手合十，摆出了他常用的造型。
John的声音里几乎是绝望：“需要我给你拿点什么东西吗？”
“不需要，”Sherlock回答道。“谢谢。”
“那我……要是你需要我做什么，去卧室叫我就好。”
Sherlock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但仍旧没有看John。John惊讶于男人的这番举动竟然伤他如此之深。他转身飞快地走进卧室，一头倒在床上，连衣服都没脱。他拉过Sherlock的枕头，将头埋了进去，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等着一切都结束之后——等Moriaty一被找到——他们便又可以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了。
“你为何不跟他谈谈呢？”两天后，Lawrence和他一起坐在餐桌旁时，老神父如此建议道。“为什么不向他说说自己的感受呢？”
“没那么简单，”John叹道。“你没看见他。他已经完全入迷了……而且，我觉得他还乐在其中。他梦寐以求的就是一个绝赞的谜题，一场激动人心的追逐，而Moriaty则给了他这个一辈子的大案。”
“Moriaty真的那么危险吗？”
“你想象不到他有多危险。而且，Sherlock连这事实的一半都看不到，因为他实在是太—……”John靠进了椅子里，伸手捋了捋头发。“他太沉浸其中了，觉得那不过是些聪明的花招，而……我不知道。我甚至从没见过他像现在这样。”
Lawrence伸手覆上了John的手。
“你必须要告诉他，John。说真的，你看上去真的很痛苦。”
“我感觉自己正在失去他，”John喃喃道。他感觉到自己的情绪开始失控，于是便咬紧了牙关。“而我一直在想……”
“想什么？”
“万一这就是Moriaty计划的一切呢？我是说，让我们彼此分开……用有趣的案件引Sherlock上钩……”他酸楚地笑了一声。
“John，别瞎想，”Lawrence温柔地说道。“或许他根本不知道你们对彼此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很清楚，否则上次就不会用我来要挟Sherlock了，”John反驳道。“再说了，他只要看一眼报纸就明白了。我敢肯定，那帮媒体就差对着全世界宣布我们俩是一对了。上帝知道他们到目前为止半点含蓄也无。”
“是啊，”Lawrence皱起眉头赞同道。
John叹息道，“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你得和Sherlock谈谈。你需要让他明白，这一切都对你造成了什么影响。”
“我总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John说。“如果他能抓住Moriaty并制止他，那这个世界将会变得更加美好。”
“可是，那么做的代价又会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John茫然道，“代价会很大吧。”
当John回到家时，迎接他的是一连串低沉的砰砰声，正从卧室传出来。他好奇地走向卧室，发现Sherlock正在往旅行包里扔衣服。
“你在干什么？”他皱起眉头，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啊，John，你回来了，”Sherlock心不在焉地说道，一边往衣服堆上又扔了件衬衫。“你看到我的行军靴了吗？”
男人走回衣柜前，在底层的鞋堆里翻找起来。
“Sherlock，”John咬牙道，“你要去哪？”
Sherlock顿了一下，困惑地看了John一眼，紧接着便再次消失在衣柜里。
“是我们，John。”他说。“我们要去葡萄牙。”
John的声音有点紧张。“为什么？”
“我肯定他就在那里，John。里斯本城外有个贩毒网，全部是他手底下的。”
John胸前交叉的胳膊环得更紧了。他颤抖着呼出一口空气。
“我不去。”
Sherlock终于停下了手里的事情。男人蹲起来，看向John。
“什么叫你不去？”
John叹了口气。“我不想去。我想待在这里。”
“John，这可能是——绝无仅有的可以制止他的机会。”
“但也可能是又白忙活一场！”John的声音渐起绝望。
Sherlock的脸上闪过惊讶和震惊，然后换上了一副冷漠的面具。这让John胸中一阵疼痛。
“我明白了，”Sherlock静静地说道，转头继续在衣柜里翻找。
“Sherlock——”
“没事，你说得对。你跟我去并不安全。我自己去更容易不引起注意。”
男人站起身来，刷地一声拉上了旅行包的拉链，动作飞快而带着怒气。他将包从床上拽下来，一把甩到肩上，朝门口走去。“我这几天不回来了。”
“Sherlock，拜托。”
男人停住了脚步，转身飞快地亲了下John的嘴角。
“注意安全，”他低语道，然后在John制止之前就离开了。
“Sherlock！”
John能有所举动之前，男人就消失了。John一屁股坐到床上，将脸埋进了手中。他感到一阵晕眩，还有些恶心，等回过神来后，他才意识到Sherlock肚子一个人冲出去面对危险了。他探向床头柜，手掌在他的玫瑰念珠上停了一会，然后落在了手机上。他抓起手机，按下了其上仅存的三个快捷号之一。拨号声音响起的时候，他伸手揉了揉脸。
“我已经去处理了，”电话一通他就听见Mycroft说道。过了一阵，男人又补充了一句，“别担心。”
John不禁喷笑出声，可那笑声却充满了痛苦与不安。接着，他又恢复了严肃。
“多谢。”
Mycroft什么也没说就挂断了电话。John将手机扔到床上，然后拿起自己的念珠波动起来，拼命寻求着安慰，而口中则无意识地喃喃背诵起了万福玛利亚里熟悉的祷告。
第二章完。
Chapter 3
三天后，Sherlock才回到家。男人显然忘记了离家时两人那并不怎么愉快的分别，一到家就奔向了坐在沙发上的John，长长的双臂环住了后者，还将脸埋在了John的脖颈间。John吃惊了一阵，然后尽可能地将男人搂过来，双手紧紧地环住对方。
“我很抱歉，”Sherlock抵着John的脖子喃喃低语道。
“不，应该道歉的人是我。这起案子把我都搞疯了，有一多半的时间里我甚至不知道自己都在想些什么。”
John退开身子，用手捧住了Sherlock的脸颊，关切地打量着他。
“我没事，”Sherlock对他保证，一边埋进了John的抚摸中。
“那Moriarty呢？”John小心地发问。
“早跑了，”Sherlock的语气里透出了点羞愧，眼神忽闪，接着又再次对上了John的视线，“我当初应该听你的话的。”
“你没事我就很高兴了，”John倾身向前，额头抵上了Sherlock的前额。“我当初应该跟你一起去的。”
“让我补偿你吧，”Sherlock喃喃低语道，然后歪过头，堵住了John的嘴唇。
John将他拉得更近，饥渴地亲吻着他，他们之间的亲密曾被Sherlock那没头没脑的追踪弃掷路边，现在，他不顾一切地寻求着它。Sherlock抵着他呻吟了一声，挪动身子跨坐在了John的腿上，将后者按向沙发。John急不可耐地摸向了男人的衬衫，飞快地解开纽扣，而Sherlock则在一旁不停地啃咬着他、亲吻着他，近乎狂乱，让他分心。
他终于扒下了Sherlock的衬衫，将它一把扫开，近乎苍白而光滑的皮肤呈现在他的触碰之下。
“我曾以为我要失去你了，”他低声道，一边伸手抚过Sherlock的身侧。
“现在你应该清楚你不会了，”Sherlock声音沙哑，额头抵住了John。
“那时候，我不知道该怎么让你明白，”John轻声说，伸手按上了Sherlock的肩胛骨，缓缓阖上双眼。在过去的几周里，他胸口处总是被一股紧绷感牢牢钳住，而现在，他能够感觉到那种紧绷正在渐渐消散。
“John，”Sherlock的声音变得破碎，下一秒，男人用自己的嘴唇堵住了John。John将他拉近，一只手缠进男人的发间。Sherlock的手指紧紧地掐进了他的胳膊里，力气大得让他发痛，但John丝毫不在乎，因为眼前这个是他所熟悉的Sherlock，这个男人终于回到了他的怀中，温顺而温暖，全心全意地在乎着他。
John退开身子，抵着Sherlock的锁骨喘着粗气。
“我们该到床上去，”他一边喃喃道，一边轻轻咬着Sherlock的皮肤。“否则一会Hudson太太进来的话肯定要犯心脏病的。”
Sherlock呻吟了一声作为回复，又将他拽入另一个吻。John抵着男人的嘴唇笑了起来，轻轻地将他推开，伸手按住Sherlock的肩膀道，“去床上。”
Sherlock立刻站起身来，急不可耐地伸手一拽，将John也拉起身，John大笑着由他拖着自己走向卧室。一到地方，他就移开桌子，印着Sherlock倒在床上，自己则俯身上去。
他用拇指滑过Sherlock的嘴唇，一路来到下颚，指甲刮蹭着刚刚冒出的细微胡茬。
“我想你了，”John凝视着自己的拇指，它现在已经走到了Sherlock的喉咙处。
“我才走了三天而已。”
“你以前离开过更久，”John呼了口气，接着，他的嘴唇便追随起了拇指的轨迹。
他能感觉到对方的颤抖，然后被男人修长的四肢环住，两人贴得更近了。
“我很抱歉，John。我很抱歉。”
John颤抖着呼出一口气，逼自己把上几周的记忆驱走。他覆在Sherlock身上，温柔地亲吻着他，决意抹掉两人的担忧与压力。
事后，两个人躺在一起，Sherlock枕在John的胸前，而John则忍不住问起了对方突然转变行为的缘由。
“Sherlock，”John低声叫道，一边漫无目的地在男人背后划来划去。
“嗯？”
“在葡萄牙发生什么了吗？”
Sherlock僵住了，可紧接着便刻意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回答道：“为什么问这个？”
“只是……你似乎不一样了。三天之前我差点都认不出你了，可是现在……”
Sherlock沉默了很久，John正要以为等不到答案了，然而男人却突然开口了。
“我只是被迫重新评估了下自己那些优先顺序，”Sherlock静静地说道，然后支起身子看向John。“而John，你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永远都是。”
John轻轻地笑了，他摆弄着散落在Sherlock耳后的一缕发丝，然后拉过男人温柔地吻了上去。他能感觉到事实远不止Sherlock吐露的这些，不过他也并不打算进一步逼问——起码不是现在，因为现在他的Sherlock已经回来了。
第二天早上，John在做早餐时Sherlock从卧室里走了出来，男人还半梦半醒乱糟糟的，惹人怜爱。他一走到近期，就靠在了John的背上，往对方颈侧印了个吻。
“早，”John笑着说道，感觉就好像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放松过。
Sherlock抱怨道：“你怎么起这么早？”
“已经十点了。”
Sherlock哼了一声，John大笑起来，摆脱了男人去煮茶。“前三天里你有睡过觉吗？”
Sherlock没有吭声，John抬起头，发现对方正眉头紧锁。
“基本没有，”他的目光锁住了John。“你…你不在我睡不着。”
这句感性的评论从Sherlock口中说出真是叫人惊讶。John爱怜地笑了笑，捉住他的手将男人拉至近前。
“我也想你，你这傻瓜。”他低声说道，一边将对方拉下，轻轻地吻了上去。
Sherlock立刻贴近，把John困在自己和墙壁之间。
“有人在吗？我要上来了！”
Hudson太太进来的时候他们将将分开，老妇人看上去有几分焦急。
“哦，Sherlock，感谢上帝你安全回来了。John告诉我你走了的时候，我都没法相信。”
Sherlock微微沉下了脸，不过被Hudson太太继续的滔滔不绝给无视掉了。
“后来我又看到报纸上各种什么‘小两口吵架’的胡言乱语，我得承认我的确有点吃惊。我还以为你们经过助祭那件事后会小心一点呢。”
“Hudson太太，你到底有什么事？”Sherlock问道。
老妇人对他们皱起眉头，接着急冲冲走向了客厅，“我昨天就把报纸放在这里了。”
她从挤挤挨挨的咖啡桌上翻出报纸，翻到一页，然后递给Sherlock，眉头依然轻轻皱着。
“我就不打扰你们俩了。”
Sherlock一屁股坐在手边的椅子扶手上，John从他肩膀后探过脑袋，看向了Hudson太太点出的那篇文章。
莱辛巴赫英雄令人震惊的秘密关系\
Kitty Riley**报道
自从解开了近期几起令人费解的谜案后，Sherlock Holmes这个名字已经变得家喻户晓起来。然而这位29岁的侦探却一直都对其私生活闭口不谈。不过，太阳报现已查出，这位科学家已经和一起打击罪犯的同伴——前神父——现年42岁的John Watson保持了数月的秘密关系。
“他们已经认识好多年了，”一位认识两人的知情者告诉本报。“不过你懂的，John当时一直在教堂一类的地方工作，这种关系并不恰当。”
Watson**在去年离开了教堂，而其博客上并未给出原因。他是Thomas Matthew助祭杀人惨案中的唯一幸存者，此案中，有两名神父和一位主教因其同性恋结婚行为而被害。据称，Watson正是因为其与Holmes的关系才会被凶手盯上的。
“他们的关系也有起伏，”知情人透露道，“但两人在一起非常幸福。”
不过，最近Holmes被目击到离开本国，而Watson却没有紧随其后，可以看出小两口之间可能出现了一些矛盾。
John还没读完，Sherlock就气得一把将报纸扔开。
“没脑子的白痴！”
“嘿，”John轻声道，一边伸出胳膊环住了Sherlock的腰。“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终于有人这么做了：站出来，大声宣布我们是一对。我们并没有什么可感到羞耻的。”
Sherlock叹了口气，伸手揉着头发。
“John，现在任何人都可以利用这个作为筹码了。”
“就算在之前也一直都有这种可能性啊。”
“我知道，”Sherlock承认道，“我只是不喜欢想到，我那些敌人突然就找到了能攻击到我的办法，就是从你下手。”
“你担心得太多了，”尽管清楚Sherlock的忧虑的确有所依据——特别是在经历过Moriarty那件事之后，John还是开起了玩笑，“这只是篇愚蠢的报道罢了。最遭的不过是某人读完了之后会想‘到底为啥这个年轻帅气的男人会找那么个老家伙呢？’。”
Sherlock慢慢地笑出了声，然后亲了亲John的太阳穴。
“我们已经探讨过这件事了。你并不老。”
“但也不年轻了，”John笑着说道。
他们一起沉默了一阵，直到John开口缓和气氛。
“看起来，虽然我拒绝了采访，但还是没能阻止Riley女士问出她想要的故事啊，真不错。”
“你见过她了？”Sherlock退开身子，看向John。
“见过，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那个缠着Lawrence的记者吗？”
“我说这名字听起来耳熟，”Sherlock自言自语道，忽地就沉浸在思索之中了。“现在，我们只需要找出是谁给她提供的消息就好了。”
John皱起眉头，思忖着谁会告诉Kitty Riley这些事。他想不出他们俩的朋友之中有谁会这么做，可又不知道除此之外还能有谁。等他抬起头时，发现Sherlock正盯着墙壁陷入了沉思。John笑了笑，轻轻地将男人牵到沙发上，然后便回去弄早餐了。他相信Sherlock一定会为他们两个解决Kitty Riley那个知情者的身份谜团的。
第三章完。
Chapter 4
除了上街的时候被路人认出来瞥了几眼以外，Kitty Riley的报道似乎并没有带来多少影响。一切似乎都开始回到了正轨；尽管Sherlock一如既往地费尽心思追查Moriarty，男人还是有意识地努力不沉浸其中，不想为此而忘掉其他一切。最后，正如他所料一般，Moriarty先动手了。
“Sherlock，这正是我们想要竭力避免的事情，”Mycroft指责道。男人坐在他们的扶手椅上，看上去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这一个礼拜是在全然的混乱中度过的。在最初的几个小时里，英格兰银行与本顿维尔监狱都因安全问题而关闭了一会，可直到现在，伦敦塔还是没有对游客开放。
“他已经被逮捕了，而且马上要被送上法庭。难道这不是你想要的结局吗？”Sherlock淡淡地问道。说实话，John听出他这话里有点点挖苦，因为其实Moriarty相当于是自投罗网的。
Mycroft冷笑一声，“对于Moriarty这种人来说，你真的觉得事情会这么简单？”
Sherlock立刻对自己的兄长沉下了脸，随后，两兄弟便开始了一场沉默比赛。最后还是John翻了翻眼睛，开口打破了寂静。
“正如Sherlock所说的，Moriarty被关起来了，所以那家伙现在是警方跟法院的难题，而非我们的了。”
Mycroft转过头轻轻皱起了眉，John更加坚定地看着他，没有被这年长Holmes的威慑吓退。
“好吧。”终于，Mycroft站起身来，语气里充满了不情愿。“我猜，我们只能等等看法庭会给出什么裁决了。”
他冲着John的方向点了下头，又扭头看了眼自己的弟弟，接着便离开了。John沉进沙发里，一面推开Sherlock的腿，给自己腾出些地方。
“你准备好出庭了吗？”
“当然，”Sherlock简短地答道。
“你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
“对。”
“那你还记得他们告诉过你，你应该别说太多对吧？”
“是的！”Sherlock不耐烦地吼道。
John默不作声，但随后当Sherlock的手指便缠过来时，他笑了。
“我很高兴一切都要结束了，”他轻声说道，捏了捏男人的手。
庭审开始了。在接下来的三天里，Sherlock去了不少次法庭，要么是去做陈述，要么就是坐在旁听席旁听。男人看起来十分烦躁不安。John没法怪罪他——只有当这一切全部结束后，他们两人才能真正得到解脱。他甚至都开始设想，自己是否能说服Sherlock一起去度个假什么的了。
裁决公布的当天，出门的时候，Sherlock似乎比以往更要焦躁了。
“没事的，”John轻柔地安慰道，一面亲了下他。而对方也回吻了过来，一次，两次，然后才不情愿地点点头。“你该走了，否则要迟到了。”
Sherlock半心半意地笑了下，接着便离开了公寓，留John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房间里度过接下来的几个小时。
John正在收拾餐具，楼梯上突然传来了脚步声。他转过头，本以为会在门口看见Sherlock——紧接着，便僵住了。
“你好啊，神父。”Moriarty的脸上带着假笑。
John退到厨台后，双手紧紧地攥着柜台边角，仿佛这能够支撑住他一样。
“哦，抱歉。你不再是‘神父’了，不是吗？”Moriarty的语气里饱含愉悦。男人随意埋进厨房，好奇地打量着Sherlock之前做完实验剩下的器具。“那么，John，你想我了吗？”
“你想要什么？”John的语气有些不稳。
“我想你已经知道答案了。”
“你想要Sherlock。”
“差不多，”Moriarty咧开嘴笑道。“我想要摧毁Sherlock。”
John没有回复，他的嘴唇紧紧抿成一丝冷酷又坚决的细线。
“在你开口问任何愚蠢的问题之前——在你问‘为什么’之前、或是在你打算跪地求饶之前，能否先花上一刻好好想想这个问题：‘为什么不’？”Moriarty随意地耸了耸肩，然后大笑了起来。“我是不是没救了，John？”
他停下来，随手翻阅着Sherlock留在工作台上的笔记。
“我猜，你现在也没法得到救赎了吧，或是Sherlock也一样。”男人沉思道。“这挺好的，不是么？我是说，等终结来临的时候，我们都将一起在地狱里腐烂。挺好的。”
Moriarty从笔记上抬起头来，阴暗的双眼直直地盯着John。
“你以为自己可以拯救他，可你并不如我这样了解Sherlock Holmes，”他恶狠狠地说道，“你瞧，我跟他其实是一样的。我们就是一枚硬币的正反面。”
“Sherlock跟你一点也不一样，”John的声音绷得死紧。
Moriarty只是哼了一声作为回应，接着便转去客厅了。
“他有没有告诉你在葡萄牙发生了什么？”Moriarty语调冷漠。“他有没有告诉你，他将一个男人折磨到半死不活，就是为了打探关于我的一点消息？况且，那些消息还过时好久了。”
他转过头露出微笑，而John逼着自己不露出半点反应。
“啊，他没说。恋人之间充斥着谎言，这还真是遗憾啊……我听说，那可怜的家伙一直乞求他停手来着。显然，他求饶时一定也叨念着各种神明的名字吧。”
他顿了顿，冲着John狡猾地笑了下。“多么冷酷无情啊。这真让我感到温暖跟舒适。”
“如果你想要杀我，”John开口道，极力维持着声音的镇定，“那就快动手吧。这样我就不必再听你说话了。”
Moriarty大笑了起来，一面朝John迈了一步。
“你想要当殉道者是么，John？”
“如果这能制止你的话…”
Moriarty又迈了一步，John发觉自己在慢慢往厨台后退。
“你活着对我来说这么有用，我为何要杀死你呢？”男人的脸上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你是Sherlock的弱点，只要有你在，我便能轻而易举地用各种方式毁掉他。”
“他会阻止你的。”
Moriarty又笑了起来，这笑声刮擦着John的神经。男人看了看手表，“再会了John。跟你聊得很愉快。”
他同来时一样静静地下了楼梯。男人一消失后，John便滑坐到地板上，他这副战栗个不停的躯体再也无法支撑自己直立了。
当Sherlock回来时，John已经回到沙发上了。可Sherlock只看了他一眼，就立刻甩上门来到他跟前，双手捧住了他的脸庞。
“他碰了你没有？”
John摇了摇头，握住了Sherlock的手腕，渴望从这触碰中汲取慰藉。
“他跟你说什么了？”
“还是那些老话。就是威胁我、威胁你之类的。他没话找话到开始反复重复了。”John虚弱地开了个玩笑，接着又抬头直直看过去，眉头微皱，“他到底为什么没有被关起来？”
“他操纵了陪审团。”
“难以置信，”John低声道。“那现在怎么办？”
Sherlock犹豫了一下，接着便坐了回去。男人的脸上带着一丝挫败的神情。“我…说实话，我不知道。”
随后，沉默便笼罩在两个人的头上了。这漫长的寂静厚重而令人反胃，John再也忍受不了了。
“Sherlock？在葡萄牙到底发生了什么？”
Sherlock猛地抬起了头，眼睛骤然眯紧。“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你差点杀了人。”
“这让你很心烦吗？”
“这是真的吗？”
Sherlock站起身来走开，坐到John旁边的沙发上去了。男人的双臂防备地交叉在胸前。他数次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看上去似乎找不到合适的字眼。
“Sherlock？”
“是真的。”男人的低语变得破碎，一边将头埋进了双手之中。“John，我——我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了。我停不下来而我——我知道你一定会嫌恶我的。我没法期待你还能原谅我。”
他的身体在发抖。John立刻伸手将他拉过近，没有丝毫的迟疑。
“我敢说，他——他一定不是什么好人，”John抵着Sherlock的头发，低声道。尽管气息不稳，但仍旧无助地想要为这个绝境找出一丝生机。
Sherlock的喉咙里哽咽出John的名字。男人全然倒在他怀里，将脸庞埋进了他的颈间。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John低声说道。他伸手在Sherlock的背上划着圈，一边颤抖地呼出一口气。“我们会挺过去的。我们一起。”
第四章完。
Chapter 5
第一场打击来自于网络上。John时常在google上搜索自己和Sherlock的名字，想看看媒体都是怎么说他俩的。通常他找到的要么是些千遍一律的文章，报道着近期几起案件，要么就是对Kitty Riley的文章的反复引用；总之，没什么新鲜事儿值得关注。正当John以为他俩已经幸免于难、逃脱掉那些两面派的媒体时，他突然发现了一篇博客，预示着末日的开始。
John Watson***的真实嘴脸***
John Watson**有着不错的长相，对于一个29岁的男人来说，他的外表有种粗犷的英俊感。他看起来人畜无害，而且这位前任神父还摇身一变，站在了打击罪犯的前线。他看上去是个好人，不是么？但当我们深入了解John Watson这个人的时候，这个观念可能会有所转变。十四年前，当Watson还是神父的时候，他遇见了自己的现任伴侣Sherlock，而后者当时年仅15岁。想想看，Watson神父是这年轻男孩的唯一知己，或者说，一个15岁的少年与一个28岁的成年男子三更半夜独处一室。我们真的了解John Watson真实的一面吗？他真的同外表一样人畜无害吗？
John本打算无视掉这则博客——毕竟，作者是匿名的，而且余下的文章也都是关于揭露‘真相’的，博客里充斥着各种名流的绯闻八卦，说白了它们更像是无脑的猜疑或是无端指责。他本想这样，结果Mycroft Holmes却突然找上门了。
“Sherlock不在，”John跟Mycroft打完招呼后便说道。
“我知道，”Mycroft稍稍露出了个微笑，但转瞬即逝。“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
“是的，”Mycroft举起了一份文件。John接过来打开，发现第一页便是自己刚刚读过的那篇博文。“我相信，你对此一定不会陌生。”
John感到一阵恶心。他对上了Mycroft平静的视线，神色略显恐慌。
“Mycroft，我——我没虐待你弟弟。”
“我知道你没有，”Mycroft答道。这答话立刻让John的紧张感被抹去了不少。“如果当初你敢碰他一根手指头的话，你第二天就会消失了。”
John不太确定这句话到底是为了安抚还是恐吓，还没等他想明白，Mycroft又继续开口道：“但不管怎么说，很明显，有人在别有用心地暗示这个意思。”
John有些犹豫道：“这只是个愚蠢的博客罢了。”
“这可是项非常严重的指控，”Mycroft道，“警察很可能会找上门来。”
John坐进了手边的椅子。“谁会随便用这种大事诬陷他人？”
“是啊，谁会这样呢？”Mycroft意有所指。
John皱眉抬头看着他：“你认为这是Moriarty的手笔？”
“是的。这也就是我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我已经跟Sherlock商量过了。就此事上，他的判断力可能会有失公允。”
“那你们打算怎么做？”
“我们打算在事情脱离掌控之前找到那个匿名博主。目前，已经有一批国内最顶尖的电脑技术人员在追查IP地址，试图把那个人挖出来。这也应该能够对Sherlock阻止Moriarty的计划有所帮助。”
“我……谢谢你，Mycroft。”
“不客气。”
Mycroft起身离开，然却在门口处停住了。男人转身回看着John。
“John，或许我从未开口严明过，但是我觉得，你的出现是我弟弟生命里最美好的事情了。”
John被Mycroft的这番表白所惊住了，他所能做出的唯一反应只是点点头表示感激，目送着这位兄长离开。
几个小时后Sherlock就到家了。男人带着John从未见过的怒气。
“这帮白痴！”他一进门就怒气冲冲地吼道。
“Sherlock，出什么事了？”John担忧地问道。
“我问了Lestrade，他们说刚刚发布了一张你的逮捕令。”
“什么？”John脱口而出。“但是……怎么会这样？”
“Lestrade不肯说。”
John伸手揉了把脸，他不敢相信这会发生。
“John，”Sherlock伸手搂住他。“我会阻止那个人的。我会结束这场荒唐的闹剧。”
“我想Mycroft正在找那个博主，”John心不在焉地喃喃道。
“现在已经不是一篇博客那么简单的事了。若不是掌握了更多证据，苏格兰场是不会轻易发布逮捕令的。”
“但是他们能有什么证据？”John绝望地低声问道。“根本就不存在什么证据啊。”
“John，我——”Sherlock截住了话头，朝窗外瞥了一眼。“他们来了。”
John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他多希望自己能睁开眼，然后发现这只不过是一场噩梦。然而不幸的是，当他睁开双眼，看见的是Lestrade走进了房间，身后还跟着两名巡警。
“这是怎么了？”Hudson太太抱怨道。“Sherlock？John？”
“没什么，Hudson太太，”John安抚她道，同时瞥了眼Lestrade。“只是一场误会罢了。”
“John，我真的感到很抱歉，”Lestrade说，“这只是……按章程办事。我们要带你去局里问话。”
John严肃地点了点头，向前走去。他的双眼凝视着Sherlock。其中一名巡警上前一步，导出了手铐。Sherlock愤怒地吼了一句。
“Lestrade，你真觉得有这个必要吗？他又没在拒捕。”
警察以询问的目光看向Lestrade，后者挥了挥手叫他离开。Sherlock转回看着John，男人的脸上写满了失落与受伤。
“我不会有事的，”John微弱地对他笑了下，“我知道你会解决这一切的。”
John看得出来，Sherlock正在奋力与自己的感情搏斗。当男人终于转过身子时，他上前一步。
“我准备好了，”他说，而Lestrade走到他身边，一只手握住他的胳膊，带着他走出公寓，下了十七级楼梯，直至两人钻进街上停着的警车里。
Lestrade同John一起坐在后座上。车子一发动起来，警长便转向了John，神情十分痛苦。
“我只是想告诉你John，他们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多谢。”
“但这不是我的案子。因为怕有利益冲突之类的。我回来这儿就是为了能尽可能地把这团烂事解决好，然后早日送你回家。”
“我很感激，”John真诚地说道。
Lestrade叹了口气，揉了揉脸。男人脸上尽显疲态。“我不知道Sherlock到底惹上了什么人，但显然，这不再是场游戏了。”
他们一同陷入了沉默。John一眼不眨地望着窗外，伦敦的街景从他身边飞快闪过，化为一片模糊。
尽管Lestrade四处疏通关系，John还是被关道了小隔间里，一个小时后，负责此案的警官才会过来问话。这一个小时被John用来做无声的祷告，他希望Sherlock——或Mycroft，或者任何人都行——能够弄清真相，让他回家。当他终于迈进审讯室时，他很欣慰地看到了Lestrade，而对方的身边坐着一个块头更大、也更胖的男人。那男人自我介绍是Simmons探长。
“Lestrade探长要求旁听这场问话，”Simmons瞥了眼同事。“可以吗？”
John无声地点点头。那探长便按下了录音键，开始讲话。John总是能在收音机上的警察访谈节目里听到这种喋喋不休的高谈阔论。
“那么，Watson先生。我们想跟你聊聊Richard Brook。”
“那是谁？”
Simmons眉头一皱，看了Lestrade一眼后方才继续道：“你是否于1999年在东伦敦的一座小教堂里当神父？”
“是的。我只当了很短的一段时间，然后就去参军了。”
“那么在那段时间里，你帮助过附近的一所学校，”Simmons看着面前的一份文件，“是圣希尔达修道院学校，我说的对吗？”
“对。”
“在此期间，你与学校里的孩子们有接触吗？”
“我教过几个班。”
“你有跟学生独处过吗？”
“没有，”John答道，“我并不记得有过。”他能感觉到一股绝望从心底升起。“探长，我不是恋童癖。”
“你什么时候遇见的Sherlock Holmes？”Simmon突然问道。Lestrade不禁瞥了他一眼。
“在…1998年。”
“你当时的年龄是？”
“二十八岁。”
“Holmes先生呢？”
“十五。”
“你有没有跟Holmes先生独处过？”
“有，”John勉强答道。
“你能说得详细点吗？”
“他……一天晚上，他来到我家。他是从家里跑出来的，当时下着大雪。于是我留下他住了一晚。”
“他睡在哪里？”
“在闲置的空房，”John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你与他有过任何不恰当的接触吗？”
“没有，”John气息不稳，“我告诉过你了，我不是恋童癖。我曾经是个神父，任何人来到我的门前我都会帮助他们的！”
“你第一次同Holmes先生发生性关系是在什么时候？”Simmons交叉起双臂，靠回座位里。
“去年。”
Simmons轻轻哼了一声，Lestrade看了John一眼，似乎在试图是他安心。
“你声称自己不认识Richard Brook？”
“我认识的人里没有叫这个名字的。”
“他曾经是圣希尔达的一名学生。”
“我不记得任何学生的名字了。那可是——上帝啊，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Simmons又哼了一声，然后倾身向前，胳膊肘搭在桌子上。
“Watson先生，这类案子的问题就是，总有两方各执一词。而我敢肯定你也知道，在这种事情里，神父可并没有什么好名声，对吧。”
John疲倦地说道：“可那并不意味着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我知道。但目前来看，我们可能得拘留你一段时间了。在此期间，我们得再重新审问下Brook先生。或许还有Holmes先生。”
John叹了口气。他又回到了小隔间里，随着砰地一声，身后的门关上了。
时间的流逝似乎变得极其模糊，John待在小隔间里，没过多久便失去了时间感。他吃完了饭，感觉没过多久，灯就熄灭了，表明该到睡觉的时间了。他整晚几乎都静静地躺在令人不舒服的床上，默默祷告着一切。他小睡了几场，但早上醒来的时候，依旧感觉没有休息好。
他头晕脑胀地吃了早餐，正准备再一次失去时间的概念时，外面的走廊上忽地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突然碰地一声，他的房门被打开了。John站起身来，准备迎接又一场同上次一样毫无意义的审讯 。
Lestrade出现在门口。男人脸色极差，John的心立刻沉了下去。
“John。”
“Lestrade，”John静静地等待着坏消息。
“你可以走了。”
“我可以…什么？”John惊讶极了，一边磕磕绊绊地朝门走去。
“指控被撤销了。”
“我不明白。”
“正如我们所料，John，”Lestrade解释道，“这就是场骗局。Richard Brook是James Moriarty花钱雇来的，他叫他来做伪证。”
“Moriarty……”John喃喃道，一边轻轻地摇着头。
“如果这能叫你感觉好一些的话，听着，Brook被指控无故占用警方时间，以及…实话实说，我们把能想出的罪名都给他安上了。”
“那么这就……结束了？”
“是的，John。你可以回家了。”
“这真是——这真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了。不过…你看起来不是很开心，”John困惑地问道。
“John，”Lestrade张开口。男人的声音里透出某种糟糕的意味，糟到让John不禁后退了一步。
“出什么事了？”他屏息问道。
“John……Sherlock死了。”
第四部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