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re trying to save me ( stop holding your breath)
原作:dust_ice_fire
地址:http://archiveofourown.org/works/1759125
警告:无
Erik来的时候,Charles已然睡下了。不过他一向浅眠。一阵强烈的痛楚将他惊醒,在半梦半醒之间,他晕晕乎乎地伸手按向肋骨,试图阻止流个不停的鲜血,然而那伤口却只是个幻象。半饷,周遭才渐渐清晰起来。他没事;他没有受伤。是Erik来了。男人穿过了小路,正朝大门走来。而且,他没有戴头盔。Charles的心脏骤然收紧了,有那么一秒钟,他甚至没法呼吸。无助的感觉投射进来,一半的他想将自己的思想从那人的意识中抽离,而另一半的他却只想深埋进去、想紧紧拉住Erik,这一次他不愿再放手了。矛盾简直要将他撕成碎片。
最后,命运为他做出了选择;当Erik走上台阶时,Hank已经穿过了宅子,就等着把门拽开了。于是Charles决定做以旁观。他温和地警告了一下Hank,让对方知晓自己想侵入他的意识。而他这位朋友则回应道,可以啊允许啦进来吧。
Erik看起来糟透了。他的脸色在雨夜的月光下更显苍白,眼睛深藏在一圈阴影里,下颌侧面印着一道瘀伤,湿发上滴下来的水渍汇成小溪,滑过脸颊。男人仍穿着那件滑稽可笑的披风,但那也掩盖不住身体轻轻地歪向一边。然而,在看见Hank的一瞬间,他还是猛地挺直了身子。
“Charles在哪儿?”他质问道。尽管在如此状态下,男人的声音却一如往常般坚定有力。
Hank挺起腰板,伸手打算把开了一条缝的门甩上。“他出去了。这里不欢迎你,Magneto。”
Erik的神情一下子变得阴沉可怕,然而片刻后,又平静了下来。“别挡路,Hank。我知道他在这儿。我不想硬闯。”
Hank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咆哮,于是Charles只得将自己从床上拖起来。他坐进椅子里,并急忙加强了自己在Hank脑中的存在感。没事的,我的朋友。他没想伤害我。
尽管充满了疑惑和不解,Hank还是降下了一点火气。他把想法汇聚成话语,传回给Charles:我在他身上嗅到血腥味。Charles早就知道了;在Hank见到Erik之前,Charles就已经通过那人的潜意识感觉到了这个。然而不同于Hank,他清楚那是Erik自己的血。
我知道,Charles赞同道。但他是不会伤害我们的。让他进来吧。我在书房里等着。
然后,他离开了Hank的意识。最后一秒钟,他感觉到对方的游弋不定被稍许的安心所冲淡了——Hank发现Erik没戴头盔,便知道这人是伤不了教授的。Charles也希望那是真的,然而他仍只是打消掉Hank的顾虑,然后坐着轮椅驶向书房。他刚在书桌后坐下,Hank就敲响了房门,把Erik带了进来。
年轻人打量着Charles,后者在潜意识里加重了他的安心感,并催促着他回床上去睡觉。而Hank终究也这样做了,虽然看上去很不情愿。临走之前,他对他想道,需要的话,就喊我过来。
门关上了。Hank一经离开,Charles便伸出手指捏了捏鼻梁,然后转过身背对着Erik,小心地不去探测对方的思想。那男人却只是静静地望着他,仍然杵在门边。Charles翻了翻眼睛。
“你还是坐下来吧,”他开口道。于是Erik向前迈了几步——小心翼翼地——但依然没有落座。雨水从他的披风上滑落,一滴一滴地砸在木质地板上。
“抱歉,我也不愿像这样过来,”男人对Charles说道。“如果可以等到明天的话,我肯定不会这么着急。”Erik从胳膊下抽出一份文件,那东西被折了起来,目不可见,一直被他用披风的边角盖着,以防被雨淋湿。他把文件扔到两人中间的桌子上。尽管Charles尽全力让自己远离Erik的思想,他还是感觉到了对方心中的恐惧和愤怒。而当他自己低头看向那份文件时,胃部因恐慌而重重地一沉。
Xavier**,C. 这是份政府档案,一侧的边角上留着鲜血印下的指纹。Charles不禁想,若Erik伸出手按上去,是不是就会重合呢。
“这是什么?”他咽了口唾沫,多希望能将忧虑也一并吞下。但手指已经翻开了封面。谢天谢地,文件很薄,但封面上钉着他的照片。那是张老照片——还是他在牛津时的日子——尽管模糊不清,但仍能一眼辨认出来身份。照片底部是用比Erik的鲜血更猩红的墨水盖着威胁\二字。Charles感觉手心发粘,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翻看着里面薄薄的数页纸张。大部分的内容都无关紧要:一些散乱模糊的生平记录;父母双亡;下落不明的Cain;几名旧日同事,他们曾在哈佛、牛津和哥伦比亚大学一起共事过;Moira MacTaggert的挺身而出;还有几位多年未见的老朋友,鉴于眼下对方正处于被监视之中,他并不打算登门造访。Raven的名字亦在此列,被标记了下落不明\四个大字;Alex跟Hank的名字后边也被打上了同样令人宽慰的话语。然而在Sean Cassidy,Armundo Muño和Angel Salvadore的旁边,印的则是死亡\。
Charles阖上双眼,将手平覆在桌面上,这样一来,Erik就不会察觉到自己在颤抖了。“你为什么要把这个带给我?”他静静地问道。
“因为你还不够小心谨慎,”Erik低声道。男人俯身向前,似乎在他们经历了这么多事后,他仍能对Charles形成压迫感。然而中途却又突然放弃了这一举动,他猛地抑制住一道嘶声,飞快地直起了身子。但Charles仍抓住了那一丝转瞬即逝的意识,痛好疼腥红色红色红色。
Charles并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清楚Erik受伤了,而且男人不愿道出实情。明明知道,如若自己开口、Charles则定会有求必应。明明清楚,即便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Charles也永远不会——永远不能——将他推开。
“就我所知,他们应该尚不知道你在这里。那些人既没有找着Alex,也追踪不到Hank。他们连这两人的档案都没有,”Erik最后的这句话无疑十分宽慰人心。因为,假如这些人认为Alex和Hank只不过是和Charles短暂地共事过一回的话,只要行踪仍旧不被发现,这两个人的安全就有了更长时间的保证。
“就你所知,”Charles重复着他的话。他阖上文件,但目光仍落在上面,那抹血迹弄脏了黑色的封面。
“当时我被人……打断了,”Erik极其不情愿地开口承认。与此同时,男人的思想又一次闪现出来,几幅画面飞快晃过,枪声、交火、金属尖声呼啸。“我销毁了大部分的档案,但不能保证是全部的。”失败的挫折感隐隐刺痛着;Charles无须读心就能感应到这个。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那份档案。
“是谁做的?”
Erik耸了耸肩——当然了,只是右边肩膀,但他仍然希望自己没再来那么一下就好了。“政府,”他说道。“但不是官方的。他们想颁布一条法律,要求所有的变种人在他们那儿注册,然后再私下建立起一个数据库。”说到最后几个字时,男人双唇扭曲,显然愤怒至极,眼神亦因怒火而变得阴暗。这件事绝不会发生,Erik在心里想。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决意强烈得让人窒息,Charles猜这个男人可能并没意识到自己究竟在计划着什么。
面对这条新消息,Charles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不能说自己很惊讶,但这件事仍旧令他忧虑重重。尽管如此,他依然没有显露出来,只是将目光对上了Erik的眼神。“不过,这种法律就算只是颁布,也要花上…数年的时间,”尽管犹疑不定,他的声音也仍比内心要平静得多。“而在此期间,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Erik点点头。“的确如此,”他的声音里却饱含着不详之兆。“请你,”他又轻轻地补上一句,“多加小心。”
Charles简直要大笑出声了。小心。这个男人告诉他要多加小心——这个闯入了政府机构、被新闻报道过不止一次、伸手就能挥飞枪林弹雨的男人居然在对他委婉劝诫。小心,Erik说。每一分钟,他伤口周围的颜色就加深了一份,而这男人竟全然不在意。小心,他在警告,请多加小心,他在恳求,毫不关心血污已经浸透了身侧。
“Erik,”男人正要转身离开,Charles不由地开口叫住了他。Erik顿住脚步,Charles想着要说些什么,可他甚至都不确定自己究竟想说些什么。“他们是不是也有一份关于你的档案?”最后,他开口问道。Erik笑得如此厉害,Charles仿佛都能感觉到对方的肋骨发出了强烈的抗议。
“你觉得呢?”男人反问道。Erik Lensherr可是全民头号公敌,整个国家都想让他人头落地。Charles感到一阵反胃。
然而,在他开口说点什么之前,Erik的披风已经消失在门框之外了。他急忙将轮椅从桌子后面挪出来,驶向门口,在Eirk走过转角前叫住了他。“Erik!”他大声喊道。男人再一次停下了。他的肩膀微微低垂着,但转身看向Charles,并疑惑地扬起了头。他耐心地等待着Charles来到身前,然而,残破不堪的控制力使他已经无法管住自己的思绪,每过一秒便减弱一分。Charles焦虑地看着他身侧的血迹,Charles也感觉到了眩晕,Charles的每一根肋骨也变得疼痛不已,Charles的双唇突然间扭曲、下颌上的皮肤痛苦地绷紧、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最后,Charles不得不强拉起屏障,阻止Erik的感情源源不断地涌向自己。一瞬间,所有的疼痛骤然消失。而Erik仍只是站在那里,望着他。
“让我帮你处理一下,”Charles静静地开口了。Erik却一下子因为过于惊讶而神色茫然。
“我不需要你的帮助。”他生硬地拒绝道,同时后退了一步。那个担心着Charles的Erik已经消失不见了。面前的这个是Magneto。
“不,”Charles回道,态度坚定而不容置疑。“你需要。”
Erik凝视着他,过了一会,男人移开了视线。“我没事。”
“不,Erik,你有事。你无法对我说谎。”
一瞬间,Erik看上去有些警惕,一股熟悉的愤怒感骤然升起。Charles竟然又钻进了他的脑子。自己在想什么与他毫无关系。而且他说过永远也不想再窥探他的思想了,记得不?(一阵痛苦闪过,紧接着便被压制下去了,但Charles仍然察觉到了)Erik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咆哮。
“是你太大意了,我的朋友,”Charles对他说道。Erik的精神屏障曾一度强到Charles得努力打破它们才能探进Erik的大脑,而且一旦Erik意识到了他的存在,精神投射也可以应付。然而,现在的Erik却太依赖于那顶头盔了。没有了头盔,他便和Charles初见他那天一样毫无防御力。“然而即便不是这样,我恐怕也能看出来。不好使的是我的腿,而非我的眼睛。”
Charles一边操纵着轮椅转过身去,一边说道:“变种人在这里很安全,Erik。”他留了一个小角度,这样便能用余光扫到那人。“而你,不也是变种人吗?”不等对方作答,他便转身离开了。一面将轮椅滑向走廊深处,一面在心里默默希望着Erik会跟过来。
而Erik也确实跟了上来。片刻之后,男人平静却略带蹒跚的脚步声在木质地板上响起来。两人一路无言。Charles把他领进医务室,并在头脑中传了一条简讯给Hank,请他过来一下。Hank显然还没睡,尽管不怎么太想帮助Erik,但还是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几分钟后,他在医务室见到了他们。
Erik和他互相瞪着对方,两个人都眯起了眼睛。最后,Hank放松了神情,走向了稍微年长的男人。“请坐,”他礼貌地指示道。Erik咬紧牙关,照做了。“出什么事了?”
Erik瞥了Charles一眼。然后,男人的敌意似乎消散了不少。“没什么要紧的,”他说。“只是他们都配备了塑料枪,我没法移开子弹。”尽管直白地坦诚着,他的声调里仍透出浓浓的嘲讽。
Charles下巴绷紧,眼睛骤然瞪大。你这傻瓜,他毫不留情地对他想道。所以在这么长的时间里,Erik一直站在他的书房中,身上深深地嵌着一颗子弹。而这家伙居然还打算就这样离开。
Hank已经开始动手准备了医疗了。“你能把你的,呃,把你的披风脱掉吗?”他打量了一下Erik。“还有盔甲。”
Erik没有动。但他喉咙处的扣子自动解开了,披风落在了他的腰间。接下来是盔甲。金属的铠甲从他身上片片剥离,他操纵着将它们放到床上,然后咬着牙,动手脱下了里面的汗衫。衣服是紧身的,跟身侧干涸的血块紧紧粘在一起。将其拽过头顶的时候,Erik因疼痛而短促地喘息了一声,然后把衣服扔到盔甲上。
Charles真心希望Erik的实际伤情不像他看上去的那样,因为男人看起来真是糟透了。在他身侧覆着一层又一层的血污和淤青,肋骨附近的皮肤上开了一个令人作呕的大洞,下面还有一道撕裂的伤口,本应该在一小时之前就接收缝针了。
“射伤你的家伙,枪法一定挺不错的,”Charles打量了他一番,然后挪开到一边,手指摆弄着制服上的窟窿,那弹孔就位于两片盔甲之间。Erik毫无笑意地哈了一声。
“他们打了那么多枪,总得有个人能打中吧。”
“两个,”Charles静静地低声道。“有两个人打中了你,Erik。”对方脸上毫不在乎的神情让人忧心,但仍旧不出所料。
“只是些轻伤罢了,Charles,”Erik说道。Charles从他眼里看到了一幢大楼,墙体歪曲颤动不已,砖块纷纷坍陷,尘土飞扬,空气污浊,而男人则在其间奔跑着。偷得的档案被锁在箱子里,他将箱子浮在空中,紧随身后。虽然呼吸困难,但仍旧活着。Erik是故意让这段画面投射进他的大脑的。当知道Charles收到这一记忆后,男人轻声笑了起来。“看见了?”
Charles确实看见了。他看见了,也深知终有一天,或许就在不久以后,新闻里并不会播出Erik挥开子弹的画面、或是他在橡胶制成的枪林弹雨中缓缓地倒下。电视上只会放出他的一张老旧的头像,然后宣布恐怖分子Magneto咽气了。这念头让Charles喘不过气来,仿佛有人在掐着他的喉咙。他向Erik点了下头,这样他就不用开口了。他多希望自己能恨这个男人。
Hank打断了Charles的思绪,他走过来,所需医疗品已经悉数备好。Hank把手术口罩拉下来,对Charles做了个手势,示意对方靠后站。“你最好侧身躺下,”Hank对Erik说道。后者也没有抗议,只是稍作犹豫便躺了下来,胳膊小心地撑着。
Charles乘着轮椅移到床的另一侧,少了Hank忙碌着的双手的阻挡,他可以看到Erik的面容。
只是看起来坏得比较严重,实际上没有那么糟。与其说这是Erik正在脑袋里对他说话,这更像是Charles从他的表情中读出来的;他们曾经熟悉此种交流的方式,然而经过这么多年,已然荒废掉了。
是伤得严重,Charles以Erik自己的声音在那人脑袋里回答道,你不是一台机器。
好吧,Erik想。他可比机器什么的要坏得多,而且他们都清楚这点。Erik稍稍偏过头,瞥见背后的Hank抄起了剪刀,但他并没多做反应,在对方处理自己伤痕累累的皮肤时依然保持着安静。Erik缓缓地眨了眨眼睛,接着,目光便锁在了Charles身上。Charles正努力地试图不死死盯着Erik脸上黑色的伤痕,在雪白床单的映衬下,那些瘀伤颜色骇人。他的腹部被盔甲勒出了红痕,肩膀上则残留着道道旧疤,Charles曾经得以伸出手指摩挲着它们,仿佛他正在做着这世界上最自然不过的事情。
“我们可以来下盘棋,”Erik眼神发亮,提议道。“上回在飞机上,不小心让你赢了。”
Charles勉强地笑了一声,他可怎么不想回忆起那趟飞机之旅。Erik为他省去了麻烦,男人直接在自己脑袋里幻想出一副棋盘来,然后用力地投射进Charles脑中。那虚幻棋盘的边缘模糊不清,方格也乱七八糟的,但Charles稍动了下意念就将其修补完好了。他想象出棋子,将它们塑造得逼真至极,并且彼此之间可以轻易分辨,接着将这幅图像悬在两人意识中间,让彼此都能够操作。
“白棋先走,”Erik大声念道。Charles用意念将他的一个小卒推上前。而Erik则立即把自己的小兵顶了上去,挡住了Charles前进的步伐。Charles微微笑了下,看来,有些事情永远都不会变。
当Hank忙完的时候,他已经输得差不多了。年轻人脱下医疗手套扔到一边,然后告诉Erik,对方的皮肤可能会留下疤痕,但不会太严重。
只是又添了道疤罢了,Erik在心里想道。Charles本不该听见这声低语,但不管怎样,他还是听见了。在下棋的过程中,他的思想和Erik连在一起,完全敞开。于是他故意往后靠了靠,重新平静下来,竖起精神屏障,躲了进去。
“谢了,”Erik对Hank道,一面仰起头,优雅地表达了谢意。Charles亦十分感激Hank的心地之善良。那个年轻人心里觉得Erik其实不配获得他的救助,然而却仍然伸出了援手。
“你别养成习惯就行,”Hank小声抱怨道。他把一个小药瓶扔到Erik腿上,瓶中装着一颗小小的塑料子弹。话虽如此,Hank内心深处还是十分愤恨Erik的,他盼着后者能早点滚出去,希望这家伙离教授远远的,希望他能离他们这个家、他们这一小片世界越远越好。Erik曾经有过机会,然而却转过身,背弃了他们,也背弃了Raven。Hank看向了Charles,询问着后者的意思,而Charles摇了摇头。
谢谢你,Hank,Charles对他想道。你不用在这儿等我们。明天见。
这一次Hank没有抗议,仿佛知道Charles已有所安排,无论自己再怎么说也无济于事,于是点点头便离开了。Erik静静地看着Hank走远,然后起身下床,一边伸手去拿他的盔甲和染血的衬衫,一边把那个小药瓶放回裤兜里。
“谢谢,Charles。”他直直看进Charles眼里。“还有,我之前说的那番话是认真的。你要小心。这个世界远不如你想象中的那般充满善意。”
Charles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或许是夜色已深,或许是他太过疲惫,或许是看着Erik将盔甲扣上裸露的胸膛、雪白的绷带紧紧裹在身侧,又或许只是因为空气中弥漫着什么东西;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竟让面前的这个男人看起来只是Erik。似乎Magneto只不过是噩梦一场。但无论怎样,今晚他不想再和他吵架了。他不想和Erik争论,告诉他自己并不是什么幼稚孩童、说自己对他那番警告没有怒火熊熊。于是,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你可以在这里过夜,”他说。“如果你想的话。你以前的那间房还在这儿。”那个房间原封未动。事实上,自从那天早晨Erik离开后,紧张和不安的情绪就一直压迫他至深。就连落在下颌上的轻吻也无法让他分心。
“我还是——”Erik开口说道,但很快便顿住了。Charles的目光和自己骨头间的钝痛将男人死死地定住了。他确实想留下来。他想坐在壁炉前,蜷在Charles身旁,在他的怀抱里渐渐入睡,告诉他自己从未想要伤害他,告诉他事情变成这样,自己有多么多么地抱歉。他想说,如果世事能改变,他肯定会第一个站出来让一切重来。然而,无论他想或不想,他都已经伤害了Charles;无论他抱不抱歉,事情已然尘埃落定;无论他愿不愿意,世界依旧和他孩提时所见一般腐烂败坏。而他和Charles,终究在追求着不同的东西。于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又重新按上自己的盔甲。“多谢。”
他安静地跟在Charles身后,一同走向卧室。随着一句轻轻的“晚安”,两人分道扬镳。他来到自己门前,走了进去。
房间和他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所有东西上都蒙着层灰,但时隔已久,那层灰尘比它理应积累起来的厚度要薄了许多。虽然一切物品都原封未动,仿佛被焊接在了原位,也定是有人时常给这个房间通风,给它带来了些许生气。一枚白卒依旧躺在床尾,壁炉旁的小桌上残留着一盘未下完的棋局。
他们并不经常在Erik的房间下棋,所以他很容易便能回想起那最后一夜,记忆清晰无比。更何况,在这将近十年的岁月里,Erik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这段往事,像是阅读自己最心爱的小说般细心摩挲,深深沉浸在旧日时光的慰藉里,想象着他们本该拥有的一切。
那时,Raven,他还有Charles,他们是多么怡然自足,奇怪的和谐与温馨笼罩着三人。那一天,他们谈天论地,慢慢地饮尽价格不菲的白兰地酒,然后,Raven会爬到Charles的床上,渐渐进入梦乡。
而Erik和Charles则更加醉醺醺的,但作为宅子里的两名负责任的成年人,他们还是明智地避开了Charles的房间,跌跌撞撞地走进了Erik的卧室。Erik房里有一副象棋,虽然比不得Charles书房或卧室里的那个好,但两人并没多做评论,而是直接开始了下棋。而这盘棋却一直没有走到尽头。酒精的侵袭再加上寂静美好的夜晚,才走了不到十步,Charles便越过棋盘,一把揪住Erik的衬衫前襟将他拖过桌子,亲了上去。
仅仅片刻之后,他们就把桌子上的一堆事情抛在一边,跌进了Erik的床上。棋子纷纷掉落在脚下,一忘便是十一年。
这就是Erik能回忆起的全部了。他一边脱下盔甲放到手边的椅子上,一边死死地盯着床铺。他离去后,床被铺好了;他不记得到底是自己做的,还是他人为之。不记得最后在这房间的那个清晨,是谁先睁开眼睛。也不记得时间早晚——每当他和Charles躺在床上时,因为某些原因,他早起的习惯总会莫名地被消失,总是在渴望着能在那片温暖里、在那片慰藉里,再多停留一分钟。即使在那时,他就已然知道,自己和Charles在一起的日子不能长久。所以,Erik曾倾尽全力地想抓住每一刻,他将它视若珍宝。
他小心地仰面躺下,眼睛盯着漆黑的天花板。他没有拉上窗帘,但外面因暴雨而异常阴暗,微弱的月光挣扎着照射进来,落在地板上一片惨白。他想知道,在那走廊深处,Charles是否正躺在床上,仍未入眠;之前的那段心电感应是否已经消失,他是否在庆幸今晚终于即将过去。他想知道,他们所处的这座天堂小而空旷,而自己的出现是否让Charles为它的安危而忧虑不已,一如Hank表现出来得那般明显;Charles是否会恼怒于过了这么久,Erik仍不愿让他一个人呆着,还是说——他会气他没有过去。Erik不能纵容自己上瘾。
他阖上眼,做了个长长的、深深的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让心情缓和下去。他希望睡意快些降临,尽管内心深深遗憾,因为此举意味着他要浪费重归这里的每一秒钟。这个像…家一样的地方。Erik知道,明天一早自己必须离开。他将返回自己真正的生活里去,回到战争和苦难之中。他应该最大限度地利用这个宝贵的夜晚,好好地记住它,把这份安全感牢牢地嵌在记忆里——他在这里是安全的;亦或他该趁此机会好好休息、让伤愈合,他知道内心深处有某种本能在作祟,亦清楚这样的机会少之又少。然而,他却仍然只是躺在黑暗里,沉浸在对旧事的悔恨中,心脏因为那盘错过的棋局而疼痛不已。
他突然毫无意识地站起身来,走出房间,轻轻地沿着走廊而下,来到了Charles的门前。他不应该这样做的——这不对,他亦心知肚明。然而,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他在那里站了好几分钟,心里在催促自己要么上去敲门,要么赶紧离开(他也不确定究竟要怎么做)。突然,Charles的声音响了起来,他被吓了一跳。
你还是进来吧,声音在Erik的脑海中响起。于是他打开了房门,但仍旧僵硬地站在门廊处昏暗的灯光里。
Charles正躺在床上,但男人的眼睛盯着Erik。他的脸上流露出某种情绪,虽然难以名状,可Erik觉得自己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像悲伤、喜悦和倾颓交织在一起,以你所能想象到最甜蜜的方式呈现出来。像怒火和平静共舞共生。
Erik什么也没问。因为他能感觉到Charles的渴求,能看得出那人的床如同他自己那张一样空旷冷清。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关上门,滑进了Charles的床里。他颤抖地贴近了那份温暖,将双臂换上Charles的腰间,慢慢地将头埋进对方的肩膀。Charles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t恤,而两个人都假装没有注意到,Erik的眼泪浸湿了Charles的后背。
Charles笨拙地转过身来,调整好位置,抵上了Erik的胸膛,然后飞快地擦掉了自己脸颊上的湿痕。睡意渐渐笼罩着他们,Charles轻轻地低声说道,“我多希望我能恨你。”
Erik轻轻地弯下头,正好能让Charles的发丝划过他的脸颊。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知道。他明白。他也多么希望自己可以恨Charles。“我很抱歉我爱你,”他喃喃道。他的意识渐渐地飘远了,虽然没有完全沉入睡眠,但这仍是这十年以来,他所拥有过的最安稳的时刻。
第二天清晨,Charles醒了过来。初晨的阳光从窗帘狭小的缝隙中流淌出来,决意章房间照个通亮,完全无视了Charles的意愿。他的床上空空如也。对此他早已有所预料,但在内心的某个角落、在他灵魂最深处的地方,却仍然隐隐作痛。
然而,床边的桌子上摆放着一杯茶,仍冒着热气。Charles轻轻地端起茶杯,温暖浸上了手掌。他闭上眼,感觉几乎和昨夜最初躺下时一样疲惫。他双眼肿胀,脸颊僵硬,但却奇怪地感到…被净化了。
那杯茶泡得正合乎他的口味——甜甜的,奶味稍淡(在这十年中,Charles一直试着换换口味,但Erik显然不知道)——然后他伸手将杯子放回小桌,却看见原本该摆放着茶匙的地方,有张卷起来的字条。而茶匙则被弯成了一个类似套餐巾用的小环,套在纸卷上。
他内心里又是渴望,又为这样的自己而感到羞耻。Charles一把将勺子抓了起来,抽出字条。展开的字条上写着几个字。
该你走了。注意安全。
在床脚的桌子上,留着Erik已经摆好的一盘棋局。Charles坐进轮椅,挪到近前。瞬间便屏住了呼吸。一枚白卒已经被推到了前阵,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它在述说着,他想回家。
这个想法让Charles恍惚了好一阵。他闭上眼睛,消化着这一切。他知道,自己不该让Erik即来即走;Erik正在被政府悬赏捉拿,无论是对Charles自己还是对社会公众,那个男人都是个危险分子,而且,特别是对Charles而言——他已经证明了一次又一次了。但Charles还是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来,挪动了自己的一枚棋子。一枚黑卒,正移向了中线,和Erik相遇。
“该你走了。”他对着空空的房间说道。
END